女性自我觉醒的成长史

坚持到最后让我眼前一亮的作品，没看过漫画直接看了动画，所以我不知道动画和原作的差异，但从它叙事的完整程度来看，应该不是专门的粉丝向作品…？所以多少凑上来说说自己的看法～

女主对女性身份的探索和再肯定٩(๑╹ꇴ╹)۶

整部动画给我的感觉是女主完成了对自己“女性贵族”身份的否定、再思考和肯定的过程。

1、最初的意识

最初在工坊门口剪掉长发、差点儿割掉（女性象征的）胸部都是女主心中对自己女性身份的不满，这时的她恐怕带有：如果我不是个女性，我的画至少有可能被看到，我至少不会直接被拒绝。她感受到了社会对男女强烈的不同，所以这个时候的她选择“像男性一样”，直观的表达就是追求像男性一样的外表，看似叛逆而激进。其实表达了她在这种不公之下的妥协——“我能像你们一样，所以我会让你们接纳我的”。

另一个很典型的小场景是女主因为安杰洛的“女孩子怎么可能搬得动那种东西”而不满、拒绝安杰洛的帮助，她心底里对“女人无法完成男人的工作”抱有强烈的反对，身体力行地表现了出来——独自拉车、把裙子系高、做修缮房屋的体力活。

简单来说，这一时期的女主想表达的是：因为我想画画、想用我自己选择的路谋生、因为我不想直接嫁人讨好贵公子，所以我要和其他女性不同（重音），要自力更生我就要像个男人一样，那么男人可以做的我都要做到，甚至要比他们厉害。所以随时可以看到女主因为“被同等地像对男性一样对待”、“不会因为是女性就特殊照顾”而开心。

我想很多人批评这部作品“吃女权红利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，因为这里体现的“否定自己和其他女性相同、追求与男性一致”，可以说是女性在一个女性的身份中否定自己的性别、追求与男性的同质化，其更深层的（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）思想恐怕是在大环境否定女性做工匠和技术类工作的前提下，直接否定自己的女性身份、否定性别的客观差异来争取自己的工作机会，也就是来自女性群体独特的“厌女”的表现。

但是从我自己的成长路线和我观察到的各类（文学社科和流行小说等）作品中的女权意识的发展来看中国男同志，我觉得这里是很多女性觉醒的必经之路。我初中在读书、思考的过程中也曾走入过这个区间——拒绝裙子、拒绝粉红色、拒绝可爱的发饰、拒绝被异性区别对待，这一时期的女性可以说是“觉醒了但没完全觉醒”，她们意识到了社会中存在对女性的标签（文静、娇弱、不能放肆、“理科不行”等等），意识到了这是对女性的刻板印象，所以开始“逆反”，即通过拒绝所有标签来表达女性的个性和多样化，但她们很容易陷入误区——一方面容易因为自己拒绝了所有标签而陷入窘境，另一方面也容易因为另类而拉开和一些符合普世眼光的“粉色的”女孩子的距离。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刻意远离所有“女性标签”的行为也使自己拒绝了女性的多样性，这是一种无意识地否定自己女性身份的行为，延伸来说，这种行为潜藏的价值观也是对女性特质的拒绝、对女性性别的不认同。除了初中自身的经历，在我观察到的大众作品中也有类似的体现，最“普世”的例子比如《暮光之城》中女主角的形象，仅仅在第一部男女主角相遇，就不止一次强调了女主角“和其他女性不同”、“开卡车”、“不化妆”、“看书”等特质，甚至在下雨时以“其他女性因为担心雨水花妆低着头躲避、而女主角却抬头看雨”来描写女主角如何以这种“和其他女性不同的特质”无意中引起了男主角的关注。诸如此类，这类作品对特定女性的认同往往突出其与其他女性的区别，换言之，在作品深处潜藏着对女性这一群体的刻板描写（多是粉红色的、胭脂抹粉、八卦多嘴的庸俗形象）和否定。

所以说动画这部分让我感觉到的当然不是“喜欢”或“认同”，但动画对女主成长的描写确实让我感同身受和熟悉——在女权意识尚未完全明确时的懵懂挣扎，所以我选择继续看（虽然偶尔有些台词，比如“比起其他对男人言听计从、目光呆滞的人偶，我觉得你这样的女人更有魅力”……直接创飞我了！）。

2、工作和心理上的初步成长

关于阿尔蒂第一份独立工作里的高级娼技，我个人认为她对阿尔蒂的成长有两方面作用——工作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同时也看到了其他女性独立生活的努力、心理上意识到女性的独立路上可能潜伏的危机。（当然了如果非要用日本那个对工作的“努力”是“意志”、“觉悟”这种中二说法也不是不行啦……感觉日本人对“觉悟”的执念真深啊）

维罗妮卡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角色（不是说脸！），她作为一个（对贵族夫人和小姐来说）靠不光彩的工作养家糊口而“不在（或者说“无法进入”）男人庇护下生活”的前辈，既没有嫉妒阿尔蒂良好的背景和前程，也没有轻视阿尔蒂的理想，要知道，阿尔蒂良好的出身和毫无（家庭等）后顾之忧的生活是阿尔蒂稚嫩梦想的起点、也是维罗妮卡从未有过的优越条件。但是，正是她，给了长出恋爱苗头的阿尔蒂非常重要的警示——“对于生活在男人庇护之外的女性来说，沉迷恋爱就是地狱”，我想她更具体的意思是“既然选择了不随波逐流缔结婚约、不依附丈夫的生活，就要远离恋爱的诱惑，没有能力、身份背景和婚约作为保障的男女关系是如地狱般危险的，因为女性可以轻易被玩弄和抛弃”，要知道对于当时女主的徒弟身份和生活环境来说，她的“初恋”真的很危险啊！

女主作为一个贵族小姐出生、生活，哪怕为了独当一面搬出了家、拜师学徒做粗活，她对于女性可能面临的危险也还没有任何“实感”，维罗妮卡让她从初恋乱七八糟的心情中清醒了过来。

3、过渡——职业领域的成长和心理上的停滞

乌贝蒂诺的工作委托、在工会干比男性还多才终于得到了工会认可，其主要内容均是女主在职业领域的成长。背景无一不体现了当时社会对女性进行劳作工作的排斥，尤其是工会的工作，女性想要不被排斥，必须在男性借着生理优势制定的规则下，无视生理差异，甚至比男性消耗更多体力、干更多的工作才能得到所谓“很勤奋”的认可，阿尔蒂也在这样的环境里努力坚持着自己的理想。诚然，从职业发展来看，被认可、和其他人打成一片肯定是一件好事，有利于女主未来的职业发展。

但是在经历了被排斥、努力比男性能干（至少和男性一样）、被认可、和男性打成一片的循环后，女主对性别的意识就停滞在了“努力和男性打成一片”上，没有进一步思考了。可以说，女主意识到抛弃女性特质就能得到尊重和工作之后，必然会停留在这一层的安全区里。

4、事业发展和对叛逆心理的思考

随着剧情推进，女主突显出了她作为女性画师的特质，在一众线条硬朗的涂鸦中，她以一双女性双手的涂鸦、以更加柔和细腻的笔触得到了关注。

借由理由为“你是贵族女性”的工作委托，女主终于重新思考了自己对身份的叛逆。虽然没有明确进展，但女主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叛心理，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束缚自己的枷锁——因为“你是贵族、女性”而下意识回绝的、追求和男性完全一样的心理。这一次她没有草率地拒绝，冷静下来判断自己还需要学习和磨砺、积累更多经验，以正当的理由拒绝了对方的委托。

以剧情之外现代女性的眼睛来审视这份委托，女主冷静的思考姑且不说，最初的逆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，可能这也是有些观众觉得观感不好的原因之一…？但其实就如前文所述，这一时期女主依然停滞在“只有像男性才行”的困境里，所以她下意识否定别人对自己女性特质的肯定，也不愿接受因性别身份不同而得到的委托。

5、继续过渡

露珊娜的故事是剧情推进的一部分，是女主接受委托去威尼斯的理由，同时也继续交代了时代背景——哪怕随波逐流，带着丰厚的嫁妆、选一个好的夫家、得到丈夫的爱护，这种幸福也有可能是临时的、随时面临崩塌的。露珊娜让女主看到，作为依附丈夫的女性哪怕遇到了爱自己的丈夫，也有可能不幸碰到丈夫早早离世，而完全依赖丈夫、没有经济来源的遗孀可能会陷入可怕的经济拮据中。

顺带一说这里问题不算大，如果儿子去别的城市的话很可能并不是长子、没有继承家业吧，所以拒绝露珊娜并且不在乎孙子的行为也并不是特别奇怪……毕竟次子被要求自立门户也是正常的吧。

6、对身份的再思考

虽然卡塔丽娜那段也很好，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借由与威尼斯画师的第二次对话，启发她自己女性的直觉、贵族的品味并不是需要舍弃的东西，“性别、出生地、成长环境，全都造就了您的天赋”，正因为她这样的天赋，她的风格才无法被模仿。

女主在最后虽然依旧拒绝了威尼斯的工作（救命……画家想活着就富裕真的很难的啊，有人肯定她身份和才能，她居然还拒绝了啊好浪费！），但终于说出了“因为我是贵族女性，才拥有与他人不同的价值”这句话（欣慰(இдஇ;)）。

虽然不算特别明确，但最终的落脚点确实是女主向着独立画家的身份继续努力、意识到自己女性的特质并且不再拒绝和否定它了。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成长还是很成功的。和继续成长到真正的女权意识只有一线之隔，客观看待应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。

P.S 这个评论区大家居然较真史时，挺好玩儿的，也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揪历史背景的讨论了～其实我反而觉得还好，虽然确实一直都有很多让我想呐喊——“大小姐你这样绝对会招麻烦的救命啊！”、“这是什么直言不讳的谏官路线吗救命！”、“拜托这样会被贵族抓起来吧救救！”、“直接说出来主教听到绝对会生气啦救……”、“日本动画里的传统艺能——嘴炮输出一通自己喊爽了马上跑路是什么鬼”……的好多槽点，不过也不必因为这个就完全否定它吧，我反而觉得它是我目前看过的、大框架的行为逻辑上最不“东洋”的动画之一。

历史背景的多说几句：

1.高级娼技因爱情堕落那里，恐怕是非常隐晦、跳过很多中间（说了估计就屏蔽了的）内容的“平铺直叙”，女性为了爱情可以多像飞蛾真的不必怀疑，不管在任何年代，堕落的方式都多了去了，大可不必怀疑到这种程度（冷漠脸＝_＝）！

2.说这时期贵族出身的女性完全不可能成为画家的，烦请自行检索“安圭索拉”（ ，有《自画像》《西班牙伊丽莎白王后肖像》等），贵族+女性+画家，这世界不是“我不知道、不合我逻辑，所以它就不能存在”的Σ(っ °Д °;)っ别随便否定历史人物的存在啊，谢谢！

3.维罗妮卡的书架全是精装本（这投入也太吓人了吧！），阿尔蒂教达恰认字时，达恰有一句“这么多高价书”，可太真了……欧洲的书可一直就不是普通人随便买的东西（也所以他们二手书市场活跃），而且还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书店看到原版进口精装本标价、吓得不敢碰的手了。再次感谢孔子“有教无类”！

4.非要杠历史的话，其实从第一集就对女主这个发型不带头巾头纱到处走这点……比较迷惑……意大利文艺复兴应该是14世纪开始，15世纪中叶逐渐发展到周边国家……不过我没专门查过发型发展史，没研究过这个发型的原型，有人知道的话欢迎指教～

（以上毕业多年历史生的感慨，杠就你对呗ｸﾞｯ!(๑•̀ㅂ•́)و✧）。